“那么身体检查已经完毕了，让我先看看您的报告单。”医生敲了敲床沿，示意老人站起身。
这是间可以称得上一流的健康检查室，从精工的手镜到考究的应诊台，能支付得起这种医院的检查费用，可以说得上是家境相当殷实了。但并非如此，因为这里是一人的诊室，不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仅有一人。
圣曦会十二级尊者，利维尔·米涅德曼，为了看护自己的健康问题，特地准备了这间大概有七十二个流浪汉纸箱般大小的房间——正是如此，这里不是什么富有的私人医院，而是家中的一间房间。
利维尔早在上周就打电话给了自己的医生拉柴尔·道克，告知他要进行一次健康检查的事宜，这种举措正是为了迎接今晚的宴会，一个庆祝性大于仪式性的宴会。当然，拉柴尔不是圣曦会会员，也无权知道这么多事情。
但是米涅德曼的表情却轻易地背叛了他自己。
“您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医生瞥了一眼利维尔，继续看着评估报告。
对方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应该稍微打开一点话题，或是单纯只想夸夸让自己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培育了不得了的后进者，可以说是我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老人长舒了一口气，但仍然无法阻止他脸上流露出难以被忽略的欢喜。
医生也笑了笑，虽然他从上次的瞥视外就压根就没再观察自己病人的表情，但是他觉得这种时间就应该作出这种回应——他仍然在详读这份报告。
“怎么了吗？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患上了面颊癌，让你都不愿意看我了？”
“您还真是会说笑，”他翻到下一页，“就算是圣曦会的第十二级尊者，也是我的病人。您那如此欢乐的希冀我们可以稍后再听，但是这份有关您健康的报告可不能稍后再看了。”
圣曦会的十二级尊者，但就算如此尊荣，本质还是人，脆弱的人。
他想起来第一次来到这位病人的家中，首先吸引住他的东西就是壁橱上的那块通体漆黑的立方体石块，以及上面雕刻的白色花纹——旋在金字塔尖顶上的一条蛇，头咬着金字塔的塔尖，而尾巴则箍住了金字塔的塔身。
“您是一位大师，一盏铜灯。”那时的自己回过头去，看老人的目光里充斥着尊敬。
从他看见雕刻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病人是一位在灵性世界行走的大师，一位权威，一位引导者，一位尊者。
“没有人是纯粹的大师，没有人能无私地发光。”在那时，眼前的老者曾如此告诫过自己，“地球受到太阳的辖制，太阳受到天带的统治，我们的一切都作用在小的方面，而被大的方面所作用。”
现在尊者的肉体逐渐朽坏，但他知道，这位导师仍然能够行走，并且能够看见东西。
利维尔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还有一件事，医生。今晚我要去赴一个宴会，我的身体状况能摄取酒精吗？”
“这点请你放心，您可比街边小吧里的那些只知道酒的老古董身体强壮许多。要我说您的面颊癌应该只是今天早上的妆花了。”医生把报告收到文件夹里。
报告没有问题，目前如此。
“如果您能告诉我最好了，今晚是要和谁一道比拼饮料的味道呢？”
“就是那位新晋者。”那种自豪又从利维尔·米涅德曼的话语中流露出来，“圣曦会将近三十年之后的一位第十二级会员，今天值得庆祝。”
“所以这才是您叫我来作身体检查的原因吗？”医生报以微笑，“看来是一位值得您信赖的门徒。”
“是啊，我说过了，他是个难得的后进者。想必在不远的未来，他能执掌圣曦会的最大秘密也说不定。”
“最大……秘密？”医生显得很疑惑。
然而对方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誓言：“很抱歉了，道克医生。这部分是协会的秘密，您无从得知。”
“这样吗，”像是所有因秘密而悻悻离去的人一样，医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那么我也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先行告退。”
——————————
走出别墅，从右口袋掏出汽车钥匙，把公文包放在副驾驶位置上，拉柴尔·道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预约了今天诊断的人不止米涅德曼一位，还有另一个新病人希望他今天能去作个诊疗。
感觉自己就像匹马。抱着这样的想法发动了汽车。
然后，他拨打了这位新病人的号码：
“我是拉柴尔·道克，先前的私人医生。想和您核对一下地址。是在十三街——”在等待的提示音掐灭之后，医生对听筒那边解释道。
“拉柴尔·道克，时光飞逝之沙。”听筒那边的回应打断了原本的话题。
医生的表情显现出一丝的惊讶，但是很快就变得沉静下来：“是的，大统领，您在此呼唤我有何要求。”
“金字塔在今晚，将它得到，圣曦会将指引你发现它们最不堪的破绽。”
圣曦会的金字塔，他当然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拉柴尔转过头去又看了一眼米涅德曼的居所，灯仍然亮着。自然，圣曦会的集会只要在月亮不抵达中穹前全员到齐就不算失礼。这是个古老的传统，并且一直延续到今日。异教女皇的马车。正是因为戴安娜被视作魔术女王而受到各种异教的崇拜，月亮才会有这样奇怪的代称，但是这也比那穿着三十三个吊袜带出席对外会议的英国国王要好多了。
“拉柴尔·道克，你愿意代理这一意志吗？”
对方抛出了这个问题，而拉柴尔清楚不愿代理的结果，所以答案意外地明朗了：
“我代理这一意志。并且，愿伟大的灵魂看护我的行为。”
那么，就先从这位老先生开始吧。
他把手机扔到后面的座位上：“老爷子，差点忘了，您还需要再做一下简单的肝脏检查。”
随着他的呼求，原本紧闭的大门又一次敞开，
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肝脏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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